1989.8.5、小杨的一段路 老梁的一段情
小杨,是我在1989年3-8月份期间,在香港中文大学朝夕相处的一位老乡、校友、小兄弟。其实,小杨是一位历经磨难,最终辉煌的成功人士、社会精英。小杨本是山西五台人士,是上世纪80年代中科院物理所博士研究生,1988年分配到山西大学物理系。1989年春天到香港开会,非法滞留在港,一直到1989年8月份,侥幸离港到了印度,印度待3个月后,又侥幸到了澳大利亚。 现在定居澳洲,电脑高级工程技术人员,与来自广东的女士结婚,生育3个子女,成家立业,其乐融融,终于步入了社会精英、成功人士之列。
1989年3月份的一天,我在好友的宿舍,碰到一位来自大陆的学者。好友介绍说,这是小杨,来自山西大学物理系,老家五台县,来港开会后,不想返回大陆了。又是老乡,又是校友,关系自然近了一步,虽然在港滞留是非法的,但民不告,官不究,更何况在高等学府,来的又是高级学者,从此,我们朝夕相处,度过了愉快、神秘、难忘的5个月。
小杨要在港滞留,首先要解决生存问题,好在认识了我们两位老乡、校友,晚上,小杨就到了好友的实验室,在电脑上搞研究;白天,就蜗居在好友或者我的宿舍; 吃饭问题,我记得小杨主要以方便面为主,当时,我也是在宿舍电饭锅内蒸米饭吃,小杨也就经常蹭饭吃,有朋友来,小杨就更是陪客了。就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小杨出身于贫困山区,来自大陆,身上不会有多少钱的,而且他还要省吃俭用,准备伺机往印度、澳大利亚转移的费用。
看到小杨的困境,我和好友也是要想方设法帮忙。 首先,我介绍小杨给香港某翻译公司搞翻译,打字,给香港某电子杂志社写稿,前后也有1万多港币的收入。再者,小杨毕竟有学历、有才华,而且在港期间,已经是身处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境地了,只能破釜沉舟,以求一搏。在绝境之中,人的体力、智力有无限的潜力,我记得当时小杨长期食用方便面,肚皮瘪瘪的,还得晚上不睡觉,打零工、搞研究,我还真有种恻隐之情。后来,小杨发明了一个电脑软件,我就介绍香港电子杂志的黄总编进行了采访,刊登后,曾引起一番小小的轰动,曾有美国同行与他联系,要买他的软件。
小杨在困境之中,还是比较淡定,后来,他与一位印度驻港官员相识,是位硕士研究生,我到过他的领事馆办公室,还给我办了到印度的签证,可惜,这对我没用什么用处。后来,这位印度官员朋友还到中文大学来游览、到图书馆查查什么资料,我还在宿舍里蒸大米饭与好友、小杨、周吉华等几位好友招待过这位印度朋友。在这位朋友的帮助下,小杨顺利地拿到了印度的签证。要离开香港到印度,是一定要通过香港海关的,小杨只好到海关讲明实情,也算是自首吧。小杨在港非法居留5个月之久,按照香港法律,要罚一笔巨款,还要遣送回大陆……。后来香港警界网开一面,同意只将小杨遣送出境,也不罚款,也不遣送回大陆。
小杨离开的那天,我的印象特别深刻,真像电影里紧张而神秘的情节。 那天早晨天刚蒙蒙亮,香港警界的警车已经停在了中文大学校门口,我和好友帮小杨拉着一个大皮箱,出了校门,看到远处停着一辆警车,就将大皮箱交给小杨,由小杨独自走向了警车。当时,我们为什么不将小杨送到警车附近,我想肯定是出于本能,因为我们毕竟是良民,在港几年从来没有跟警察打过交道,对于警察本能是应该是敬而远之的。
当天,上午11点左右,我接到了香港海关警察的一个电话,非常客气礼貌,告诉我,你的朋友已经安全出境,请放心,我赶忙说,谢谢!谢谢!也不敢再多问一句。事后,我还真担心过一段时间,是否把我加入到了香港警界黑名单。这也自然,因为按照香港法律,你窝藏非法滞留者,也是违法的。
小杨到了印度,只有3个月的签证,就在第90天,他拿到了澳大利亚的签证,顺利地到了澳洲,再后来,小杨在澳洲立住脚,扎下了根;再后来,在相当于中国科学院的部门找到一份职业,再后来,就成家立业,成了家乡稍有名气的成功人士,也曾多次衣锦返乡。
小杨离开香港时,曾向我借过几千港币,半年后折合成美元就寄给了我太太。后来,小杨也给我写过几次信,他离开香港后的情况就是信内告诉我的。后来,我北京好朋友的孩子到澳大利亚留学毕业后,经我介绍,曾找他帮忙找份工作,可能确有困难,表示遗憾。以后,我们通过几次电话,我也几次邀请他回来后,一定聚聚,毕竟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他的路难,可我的情深啊! 可不知什么原因,我和小杨再没有会面,尽管他回过故乡,回过北京,而且我也多在故乡和北京。
对此,我深为遗憾,我想再见见小杨,也没有什么目的,我现在也衣食无忧,整天忙碌充实,只是想再叙叙旧、聊聊天。后来,我琢磨,这可能是成功人士的通病,当年陈胜吴广坐了天下,不是就不想见他的昔日布衣; 不过,我想小杨可能不是这个原因,他可能是不想再触景生情,不想再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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