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依次类推。
经常看到这样的真实世界,安静而美好的苹果总逃脱不了虫子的侵略。 苹果呢,它仿佛没有欺负的目标,它只能挂在那里不动。它不可以咧嘴喊叫,更不可以跑到另外一棵柿子树上和一个害羞的柿子讨论身体的痛。 我很早的时候就决定,如果我有一天被挂在苹果树上,那么,我一定做一个坏苹果,我要把自己弄得臭一些,我拒绝微笑,我甚至还争取在下雨天的时候尿尿,总之,我要做一只坏透了的苹果,那么,就不会有虫子来欺负我了。 ?? 在现实生活中,我并没有如愿以偿。 我有个哥哥,他热爱和人打架,他喜欢把别人打倒在地以后骑在对方身上,可是,他并不如意,那个被他打倒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他的要求。我的哥哥,只好从那个孩子身上下来,然后趴在地上,说,我来给你示范,你只需要边爬行边学羊叫就行了。 尽管他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最终还是没有得逞,那是一个腼腆的孩子,他将头抵着我家后面的一棵树上,一声不吭,等到我哥哥累了,扬长而去的时候,他竟然跑到我面前把我按倒在地上,他打不过我的哥哥,只好拿我来出气。 ?? 那是我的人生思路第一次被打开。 我并不生气,甚至还试图边爬行边学羊叫上几声。 我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好一个欺负我的人,他骑在我的身上,恶狠狠地诅咒我哥哥。他这样移花接木的发泄打开了我的思维,让我知道,在他的意识里,他是把我当成了我哥哥的。既然我是我哥哥,那么,我也想虐待我哥哥,我哥哥不但欺负别家的孩子,他也欺负我。 于是,我就把被别人骑着的自己当成了我哥哥,拼命地逼着自己爬行,拐弯时撞到小树,学羊的叫声。 那是怎么曲折又哲学的一个童年细节啊,我想到一个被虫子破坏掉的苹果,它在外表上凌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到我们吃的时候,它突然打开忧伤的内心,把痛苦的记忆一一释放,让我们尝到苦涩和疼痛。 ??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痛苦或者不幸可以依次类推到别人身上。 我哥哥欺负了后街的小胖,小胖就欺负我,我在下午的时候就欺负对门的赵四儿,而赵四儿又找到前街的国子,国子欺负邻居家的女孩儿,女孩儿欺负的对象成了未知。 我其实观察了很长时候,我想弄清楚,从我哥哥欺负小胖开始,这一场像流水一样的游戏是如何结束的。 ?? 只是可惜,我们很快就又被另外的事情吸引,或者偷瘸腿老李家的甜瓜,或者在后街看电影的时候看到了被某叔叔打开的乡村乳房。当然,最有可能让我们痴迷的,是看村东头的一只狗和村西头的一只狗的恋爱经过。 ?? 我无法仔细又准确地描绘出我曾经受过的伤害。 那些被侮辱的和被损坏的青春,都像是一只挂在青春枝头的苹果一样,外表看起来光滑而满面羞涩。可是内心里却有一只类似于欲望的虫子来回游走。 ?? 我希望有人把这只虫子拿走,还我一个光滑而坦荡漾内心。我又害怕有人将这只虫子拿走,这样,我的命运就像任何一只完美的苹果一样,被别人轻易地挑中,吃掉,只剩下忧伤的内核。 ?? 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周末,我经常会把自己想像成另外的东西,譬如一棵树,譬如挂在树上的苹果。为了完成这样的一场比喻,我甚至借助于很多电视剧或者电影情节来启发自己。 我在想,如果小时候,我可以欺负对门的赵四儿来转移来自身体或者心灵上的疼痛感,那么长大了以后,我又该如何缝补自己与社会与生活碰撞时留下的伤口。 是任那无名的恼怒一点一点地在内心里垒积起来遮住我观察事物的视线,还是随时把这些不平和很屈平和地装入盛放垃圾的袋子里扔掉。 ?? 一点一点地积累,像忍受那只虫子在内心里游走的苹果一样,是一种牺牲精神,就让虫子把自己的内心吃掉好了。这样虫子就可以少破坏另外一只苹果。这是其中的一种解释。 而随时准备着把进入心里的虫子清除掉,让那些巨大的痛苦被众多的苹果平分掉,这样,我们这些受过虫子纷扰的苹果遇到了一起,就可以相互一笑,轻易地解释出我们的成长所必须经历的疼痛。 ?? 我们的一生经常是这样:向左走向右走都可以到达那个有着丰富节目的剧场。 自以为聪明的人走了左侧的捷径,他们按时到达剧场,观看了全场的节目。而那些笨拙的人沿着右侧的路,遇到一条无法趟过的小河,他们不得不转折走更为遥远的路途。等到他们赶到剧场的时候,节目已经结束了。 看完节目的人当然有资格嘲笑这些笨拙的人。 可是从长长的一生来说,这些走了曲折路途的人们,所看到的风景,远远比剧剧场里的内容更重要,更美好。 ? 我这样想的时候,觉得已经收获的东西并不重要了。因为,我付出了更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