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刘老

楚囚

突闻刘老逝世，惊诧不已。
        他去美国前，我们曾经一起吃过一餐饭，不到4个月，竟然得到这样的噩耗。在打电话告诉朋友这一消息时，我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刘老是我市食用菌界的老前辈。他60年代末在三明师从黄年来学习食用菌栽培技术，从此与食用菌结缘一生。他的职业是教师，在将口职业中学当过校长，培养了不少食用菌人才，有些至今还活跃在**县食用菌界。后来他被调到童游学区，没有教食用菌的机会了，但还在不断地进行食用菌的栽培试验、积极筹建**市食用菌协会。这些都是在我与他认识之前的事。1984年，**县成立食用菌学会时，他是秘书长。在他的极力推荐下，我恬为副秘书长。当时我毕业已经三年，尽管科班出身，但实为菌界新兵。后来，大约在80年代末，他受县政府的委派，到上海宝山指导食用菌栽培，大约94年才回来。到**县后，他算是停薪留职，在我开办的菌种厂里，与我合作了一年。此后，他不懈地进行了大球盖菇的试验、茶薪菇的试验和栽培、荆西口蘑的试验等等。直到退休还自己投资栽培了一段时间的茶薪菇、到浦城建立食用菌菌种厂，生产菌种、栽培毛木耳。尽管家人十分反对，尽管他在食用菌上并没有赚到多少钱，也没有得到政府的表彰、肯定，但他一直乐此不疲。我想，当一个人，一辈子，对某项工作热爱到不求名、不求利的地步时，这件项工作才是他的“事业”！ 2005年他初次去到美国前，还和我谈了到美国搞食用菌的想法。到美国后，还打了几次电话给我，每次电话都半小时以上。要我协助查一些食用菌的资料，并且还与一举农场主取得联系，到该场考察情况，想生产食用菌。此次到美国前，还在关切地询问我正在筹备的杏鲍菇工厂化生产事宜，并给我加油鼓劲。
        刘老一生正直、坦率。80每代某乡政府欲发展食用菌生产，他作为专家之一被邀请前往论证。在讨论到一些具体措施时，他对领导提出的一些观点有不同看法。于是他按捺不住地起身慷慨陈词，说到激动处面红耳赤，搞得领导有些下不来台。而后来的实事证明了他的观点。对少数业内人士在食用菌生产中的一些对农民不负责任的做法，他也表现得义愤填膺，在多种公开场合表明自己的看法，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尽管许多人善意地劝他注意方式方法，但他始终我行我素。
        刘老天生乐观、开朗。他是典型的乐天派。一生经历无数坎坷。解放初期父亲被镇压，有着幼年丧父之痛，文革期间饱受磨难，食用菌的一些项目缕遭挫折。但他始终乐观、豁达，从未泄气。给我印象最深的口头禅是“事只有事大”。90年代初，他在上海给日本人供应香菇鲜品，算是国内最早从事这项业务的先驱者之一。一年多时间赚了十几万元，这在当时算是巨额收入了。没想一年后，他的所有资金数月间被台湾一位名叫张正义的奸商席卷一空，使他的保鲜香菇业务无法开展。无奈返回建阳时，只带回张正义的一张欠条。这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但回建阳时，仍然是外套风衣、头顶鸭舌帽的经典形象；依然谈笑风生：“事只有事大，从新再来”。在办理赴美探望儿子的签证时，他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没有结婚证。几十年前办理结婚手续的经办人早已退休，急得他四处找人证明。我笑他“非法同居”几十年，他也每每以此自嘲。在多次赴广州、上海签证遭到拒绝时，我开玩笑地要他写信给克林顿总统，控诉美国政府剥夺他探望儿子的权利时，他十分认真地告诉我，美国是很讲人权的，始终乐观地说“等一两年会批的”。
        刘老历来天真、好玩。每有闲暇，总是他张罗象棋、扑克，四处招呼“来玩两把”。打牌技艺不精，常输得体无完肤。有一阵在小湖镇生产菌种，一有空就与乡里一些干部打标分，据说输了不少钱。我们几个在一起时，也常玩“标分”，开始说是付现金，2.5元一片。结果是刘老率先开了记账之先河，若干时间后一算，他居然欠了数百片。幸好我们谁也不会认真，欠账归欠账，标分还照标，大家乐此不疲。在生产茶薪菇的那段时间里，刘老搜集了32个杯口大园木块，用黑白两色油漆写上车、马、炮等字样，在胶合板上画了一张近一米见方的棋盘，四处招人下棋。结果那段时间后他棋艺大长。原先觉得和他棋艺不相上下，从那以后，偶与他下棋，总是输多胜少。和刘老最后一次吃饭前，他和张、陈两位已退休的食用菌前辈对弈了一个下午。吃饭时见到我第的第一句话就是：裁判不公，他们联合欺负我。有次南平市食用菌协会在浦城开会，会议结束离开宾馆结账时，服务员要他多付十块钱。原来他把宾馆卫生间自费的“洁阴液”之类的东西收进了行李包。他天真地问服务员：“开是开了，但我没有用，能不能退？”。此事成为我们大家浦城返回途中路上解除寂寞的谈资。
        老刘算是多才、多艺。他写得一手好美术字，不知是师范毕业留下的功底，还是文革间练就的技艺。每逢春节，他家大门的对联是用排笔以美术字的形式出现的，红纸黄字，别具一格；内容也不落俗套，喜庆之间还有忧国忧民之意。刘老还善吟诗作赋。80年代末，他倡导组织食用菌学会骨干到浙江云和等地参观食用菌。一天，破旧的长途汽车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行驶，大家都昏昏欲睡时，刘老掏出纸张，即兴写了一首四言古风，递给坐在他后排的我。我也附庸风雅地在空白处和了一首，他看了十分兴奋。此后我俩你一首、我一首，或你一句、我一句，俩人在车上2个多小时内，共写了十来首诗。后来他很认真地把这些东西装订起来，认真保管。今年还和我提起这件事，说，什么时候找找，一定能找到。刘老还会拉二胡，我在他退休后才知道。在生产茶薪菇那段时间里，他经常一人在他的茶菇厂里非常陶醉地在那里拉着，开始觉得不怎么样，只是可成曲调而已。后来可能是功力得到恢复，能使人品到二胡的韵味了。我曾和他开玩笑，到美国后，带把二胡，到地铁出入口拉上几曲，或许可赶上你的退休工资了。
        2000年，刘老60大寿时，我撰了一副对联送他：上联曰：文如其人、字如其人、都说其人是真人；下联是：凤鸣斯世、马鸣斯世、且待斯世成盛世。上下两联的第一个字组合起来就是刘老的名字，说“马鸣斯世”是当时我误认刘老的生肖是马，在写这些文字时我才发现有误，但不知为什么刘老并没有指出。此时粗粗一算，刘老应该属龙。马鸣斯世应改为“龙吟斯世”。今年上半年，刘老还到我办公室，要求我用钢笔将对联写在纸上，他小心翼翼地收起带走……。
        刘老比我长20岁，我与他算是忘年之交。在他退休时，我率先称之为刘老。从那以后，“刘老”这一称呼在圈内延用至今；90年代中期，他对我赞赏有加，称我为建阳食用菌界的“少帅”，也在圈内流行一时。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已不“少”了，近年此称已基本没有。看来，“少”不是一个可持续的概念，而友情却是可以逾越年龄、逾越时间、逾越空间的！我无法忘记刘老！
        写到这里，我的耳边隐约响起“二泉映月”沧凉的旋律，与之相伴的是刘老“事只有事大，从新再来”的独白……。
        但是，生命可以重来吗？

注：刘老2007年10月18日因脑溢血在美国美国逝世。不日骨灰将运回国内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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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哀3分钟，食用菌界值得尊重的学者，可惜走的太早，才67岁。

myb

看来从事食用菌产业的不仅要好好工作,还要保重身体,多向洪邵光大师学习食菌保健的养生之道,可惜了刘老.

平菇叶

初识刘老竟是在祭文里，他不枉有楼主这样的忘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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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写的很好，很有感情。

风雨过后

在技术论坛上还能看到人文作品，充满人情味，刘老形象跃然纸上，但必竞是祭文，看的心情有点沉。

富康真菌

QUOTE:

以下是引用平菇叶在2009-8-17 12:06:29的发言：
初识刘老竟是在祭文里，他不枉有楼主这样的忘年交。

文明灯

读兄祭文，梗语在胸；刘老风采，历历在目；深情悼念，静默三分。[em39]